“崖山之后无中国 明亡之后无华夏”的观点错在哪

2020-09-26 14:05:40

中国历史真的是5000年吗?秦朝是世界第一个现代国家吗?中华文明真正的起源在哪里?

不懂人类文明史,你可能只看见世界的1%。

最近,观察者网邀请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研究员的文扬老师,为大家带来40节音频课程《文扬论文明》。

在这门课程里,文扬老师从历史的纵向梳理到中西方横向对比,深入浅出,细致讲解,带大家看懂人类文明史的中国逻辑。

《文扬论文明》目前在观察员已经更新到21讲,深受各位观察员的喜爱。

在课程过半之际,我们也对文扬老师进行了专访,和他聊了聊关于课程内外的故事。

观察者网:我看到《文扬论文明》这个课程是从文明史观的角度来讲的,想问一下老师该如何理解文明史观,如何从文明史观去看待中西方文明?

文扬:文明是一个从发生到发展的历史过程,因此也有所谓的史观的问题。但与国家的历史、民族的历史、地区的历史等有所不同,文明问题有一些特殊的问题。

例如,一个问题是对于某个文明其地域范围的确定,还一个问题是对于历史上已经消亡的文明的识别和描述,再一个是已经消亡的旧文明,与后来的新文明之间断裂和继承关系的判定,等等,相对来说就复杂了一些。

针对上述问题,不同的史学家有不同的观点,所以,也没有一个公认的文明史观。我自己受英国历史学家阿诺德·汤因比和法国历史学家费尔南·布罗代尔这两个人的影响比较大,另外还有美国历史学家塞缪尔·亨廷顿。他们都各有自己的文明史观,也各有自己的分析方法。

但有一点非常突出,对于中华文明在所有人类文明中是唯一延续至今没有中断过的文明这一点,在任何一个文明理论大师那里都没有争议。而对于其他文明,无论从起源上、发展上,还是从是否单独构成一个文明的问题上,都争议多多。

观察者网:有一种网络论调说“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您如何看待这种观点?

文扬:这涉及到中国和华夏如何定义。我之所以提出“广土巨族”的概念,而不使用“广土众民”之说,就是为了强调中华民族的多民族同化和融合这个特点。

从民族同化和融合的历史上看,众多氏族合成一个种族,众多种族合成一个民族,众多较小的民族又合成一个巨大的国族即中华民族;在这个漫长且连续的历史过程中,出现过很多次的华夷之辨,就是那些长期居住在中国的中心地区的民族自认为是正统华夏,将居住在周边地区的民族视为蛮夷戎狄。

这里有两个重要因素:一个是中华定居文明是从一个“中心-四方”的自然地理格局中发展出来的,再一个是这个定居文明以这个地理中心区为圆心像漩涡一样向四方扩张。这两个因素决定了这个文明的核心就是定居的生产生活方式,进入了这个地理中心区并接受了这种生产生活方式的,就是中国,就是华夏,而无论来自什么种族或民族。

所以,“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这个观点的错误在于,没有明白中华文明从根本上讲是定居生产生活方式所决定的,而不是由种族或民族所决定的。

观察者网:您在课程中提到政治学者福山的《历史的终结?》这篇文章,您如何看待他的“人类历史将终结于西方的自由民主制”这一观点?

文扬:这个问题实际上不能这么问,因为福山并未将“人类历史将终结于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当作一个结论性的观点推出来。

认真读过他的《历史的终结与末人》这本书的读者应该知道,所谓“历史终结论”其实是一个附带前提条件的推论,完整地表达应该是:假设人类社会存在着一个黑格尔式的普遍线性历史,那么,作为一种政治秩序的西方现代自由民主,就是这个历史的终点;同时伴随着这个历史过程,构成了普遍历史的人,也将从前现代的“初人”蜕变成现代的“末人”。这才是1993年出版的《历史的终结与末人》这本书的完整主题。

确切说,这个推论是典型的“科学式”的,即从一个基本假设出发,得出一系列符合感觉经验的推论。

对于这一类“科学式”的理论,直接否定其推论意义不大,因为这些推论并不是真理发现,只是从基本假设出发的一个逻辑推演,都可以通过推翻其基本假设而加以证伪。如果不承认人类社会存在一个涵盖所有民族所有历史的“人类普遍历史”,那么,所谓“历史的终结”这个逻辑推论自然就不成立了。

在我看来,福山通过创造基本假设而得出重要推论,借此大大加深了对于人类社会政治秩序本质的理解,这是他在当代政治科学中的卓越贡献。

观察者网:历史学家汤因比在《历史研究》中把日本和朝鲜归为东亚的一个亚文明,中华文明在成长的过程中是否受到日本文明和朝鲜文明的影响?

文扬:亚文明是一个含义模糊的概念。汤因比在《历史研究》中关于人类历史一共出现过多少个文明的说法,最初是19个,即西方社会、东正教社会、伊朗社会、阿拉伯社会、古印度社会、远东社会、希腊社会、叙利亚社会、印度社会、中国社会、米诺斯社会、苏美尔社会、赫梯社会、巴比伦社会、埃及社会、安第斯社会、墨西哥社会、尤卡坦社会和玛雅社会,后来他又将远东社会分成了朝鲜和日本两个社会,把东正教社会分成了东正教-拜占庭社会和东正教-俄罗斯社会,这就成了21个。但汤因比也明确说过,日本列岛上从来没有产生过一个独立的文明,当中华文明于公元6-7世纪从朝鲜半岛传播到日本时,日本社会是在没有任何先前文化痕迹的地方发育出来的,与东正教文明经过安纳托利亚半岛移植到俄罗斯的情况很类似,只能算是主体文明的一个分支。

至于分支文明与主体文明之间的交流互鉴关系,在所有大的文明中都是频繁发生的,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考虑到中华文明从一开始就是以一个“多元一体”的巨大“丛体”形式发生的,那么文明成长之后与各分支文明之间在更大范围内的多元一体发展,也是很正常的。

观察者网:文扬老师,您目前都在研究哪些领域?除了研究这些领域外,您平时有哪些兴趣爱好?

文扬:我现在同时参加多个智库和媒体的研究工作,如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上海春秋发展战略研究院、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等,工作时间最多的当然还是在观察者网。所以,并不固定在某个具体的研究领域里,凡是与中华文明、中国道路、中国与世界的关系等相关的问题,都会加以关注。

我的特点就是关注点比较多、研究兴趣比较广泛,虽然这会带来深度和精度不够的问题,但也有不偏离常识、不脱离主要问题的好处。所谓“取象比类”,世界上的事物都有相通之处,很多问题中的基本道理是差不多的。因此,做一个杂家,相较于做一个只关注一两个领域的专家来说,还是好处更大一些。

平时生活中的兴趣爱好并不太多,毕竟时间精力有限,写作之余,剩下的时间也就够跑步、游泳、打球这几个锻炼身体的事情可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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